提前还债5亿,对市场,也是对自己,河北前首富王文学重塑信心。
一年前,王文学说,“到今天这地步,我愿赌服输,一是认输,二是灰心”。彼时,2000多亿债务压顶,债主纷至沓来。
开火锅店起家的王文学,依靠地产迅速崛起,一度成为河北首富,旗下的华夏幸福(600340.SH)跻身地产前十。他借助资本市场打造了资本派系知合系,囊括华夏幸福、维信诺等四家A股公司,试图推动产业多元化发展。
迅速崛起的王文学野心、自信心膨胀,加杠杆疯狂扩张,忽视未来的风暴。王文学曾反思称,错判环京地产形势。
历时一年的债务重组,坎坷中迎来曙光,虽然仍存争议,但债务重组计划获得债务会通过,王文学提前完成了5亿元的首笔现金兑付。
然而,王文学的债务清偿之路依然遥远。2022年以来,无论是政策还是金融支持,楼市有小幅回暖迹象。债务重组之外,华夏幸福需提升自身造血能力,但王文学力推的产业新城模式,要想复活,还需大量现金流。
从灰心到信心重塑
经过2021年的煎熬,2022年,灰心沮丧的王文学似乎有了些许生机。
2月22日,华夏幸福发布公告称,公司对已签署债务重组协议的“兑抵接”类债权人实施了首笔现金兑付,合计金额约5亿元。
至此,华夏幸福高达2600亿元的债务已经累计偿还434亿元,存续2187亿元。
根据去年11月华夏幸福与债权人签署的《债务重组计划》,这笔5亿元的还款比预期时间提前了一个月。
华夏幸福预计,以3月底为签约统计时点,公司近期会再安排一次现金偿付。
这在市场看来,一波三折的华夏幸福债务重组工作,终于迈出实质一步。
去年2月,华夏幸福公告第一笔债务逾期后,公司迅速陷入“死亡漩涡”,评级机构先后下调评级,债务接连违约。
王文学没有就此“躺平”,面对千名员工及各路债主,他表态称,“坚决不逃废债”,恳请以时间换空间,推动债务化解,维持员工稳定。
彼时,王文学还反思,困境主要是内因造成的:错判环京房地产形势,个人膨胀,扩张激进,好高骛远,抓规模不重效益,管理不够精细等等。他说,愿赌服输,请求债主给予时间。
债委会组建会议上,从央行、银保监会、证监会这些监管机构,到河北省政府、廊坊市政府相关领导,再到王文学和230多家金融机构,悉数出席。经历了漫长的沟通和磨合,去年9月末,一个初步的债务重组计划出台。
去年9月30日,华夏幸福向全债权人公布了《债务重组计划》,拟通过“卖、带、展、兑、抵、接”等方式对金融债务进行重组,并对其2192亿元的金融债务出台了四大化解方案:一是出售资产,此举可以实现回笼资金约750亿元,其中570亿元用于现金偿付债务,剩余180亿元用于经营,此外,出售资产还可带走金融债务约500亿元;二是优先类金融债务展期或清偿约352亿元,此类主要为银行贷款;三是以持有型物业等约220亿元资产设立的信托受益权份额抵偿;四是剩余约550亿元金融债务由公司承接,展期、降息,通过后续经营发展逐步清偿。
2021年12月9日,债委会表决通过了《债务重组计划》,表决同意的债权金额占入会金额80.75%。但在落地过程中,华夏幸福与债权人争议不断,就还债展期时间、偿还比例等问题多次协商未果。
今年2月22日,就在华夏幸福提前偿还5亿元债务那一天,大债主中融信托忍无可忍。中融信托与华夏幸福进行新一轮谈判。针对华夏幸福计划将对中融信托176.49亿元欠款的还款时间从5年延长至8年,中融信托强烈反对。在此之前,中融信托还称,由于华夏幸福提供的债务重组条件违背了《债务重组计划》和债务化解工作原则,无法接受目前的债务重组方案,拒绝加入华夏幸福债委会。
关于华夏幸福与中融信托的争端,如何化解,目前尚未获得进一步消息。
市场人士表示,华夏幸福提前偿还债务,虽然只有5亿元,但向市场传递出的是信心,公司正在实施债务重组,还有希望。
信心,是王文学及华夏幸福迫切需要的。
昔日激进扩张吞苦果
王文学遭遇滑铁卢,既有房地产市场大背景因素,更因个人膨胀的野心在作祟。
华夏幸福,市场认为其为一家房地产公司,但王文学更愿意提产业新城运营商,业内人士则将其定性为民营版城投公司。
时间追溯至2002年。河北廊坊设立“廊坊开发区固安工业园区”,园区管委会将园区内60平方公里的面积委托给华夏幸福进行区域规划、基础设施建设、土地整理、产业发展服务、园区综合服务等,期限长达50年,且委托具有排他性,非经被委托方同意不得变更或撤销。
在这块地上,王文学进行高标准基础设施建设,大规模招商和产业研讨。正兴集团廊坊车轮公司、京东方项目相继落户核心区。2006年,固安园区升级为省级开发区,更名为固安工业园。
成立产业园之后,固安的发展出现了质的飞跃。这一年,贫困县固安的GDP一跃成为廊坊下辖县第一。而这,被认为王文学的产业地产模式取得成功。
固安工业园的成功,也让王文学找到了新的发展方向。随之而来的是,王文学将产业地产模式复制到郑州、成都、武汉、长沙、西安、贵阳、沈阳等全国各地,并定名为产业新城。
根据华夏幸福披露,公司坚持“产业发展龙头化”策略,聚焦新一代信息技术、高端装备、汽车、航空航天等十大重点产业,通过龙头引领产业集聚新产业发展方式,打造产业集群。截至2020年6月底,公司搭建的平台已覆盖企业8200万家、园区6200个、录入数据13.2亿条,可为企业投资选址和区域产业发展提供高效服务。
业内人士分析称,王文学的产业新城模式,实际上就是PPP市场化运作模式。地方政府是产业新城的所有者,华夏幸福是新城的建设者、运营者,从产业园区的运营中分享红利。在这一模式下,作为产业新城的建设者,华夏幸福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进行前期的基础设施建设等,并完成招商引资等,才能在后来的运营中收取服务费。
那么,产业新城的前期资金从哪里来?
王文学靠地产发展,住宅地产业务则成为其产业新城的现金奶牛。
2002年,华夏幸福成立京御地产公司,开始在廊坊市区之外的香河、大厂等地拿地,打造住宅品牌孔雀城。随后,潮白河孔雀城、大运河孔雀城、永定河孔雀城等一系列住宅项目在北京周边拔地而起。
2008年北京奥运后之后,环京楼市躁动。2010年,北京启动限购,但环京楼市起飞,房价大涨。2012年,通州作为北京副中心的定位提出后,环京房价再次上涨。2015年,环京楼市迎来大牛市。
重仓环京地区的王文学,在房价大涨中赚得盆满钵满,华夏幸福销售额直线飙升,2016年达到1200亿元,挤进中国房企前十。
过去的成功,让王文学野心膨胀,继续重仓环京地区,并加速产业新城拓展。
然而,猝然而至的风暴让王文学措手不及。
2017年,环京房价的大涨引发新一轮更为严厉的调控政策出台,环京房价及交易量应声下降。
住宅地产遭受重创,华夏幸福流动性吃紧,王文学的危机随之而来。此时,王文学又有一个惊人之举,中国平安出资540亿元驰援,成为华夏幸福第二大股东。
然而,中国平安甘当白衣骑士是有条件的,并与王文学设立了业绩“对赌”。这一债务驱动扩张模式,无异于饮鸩止渴。
中国平安进入后,华润置地执行董事吴向东出任华夏幸福的联席董事长、CEO,并在深圳设立新总部,专注于商业地产开发,主推在北京、深圳、武汉和东莞等核心城市的写字楼、商场等商业地产。
这些大动作,在房地产持续深入调控之下,加剧了华夏幸福的财务压力,进而引爆了危机。
产业新城的未来挑战
坚信产业新城发展思路正确的王文学,能否东山再起,仍然是个较大的未知数。
其实,在地产火爆的2015年前后,王文学除了在环京地产、产业新城方面实施激进的扩张策略外,在资本市场,王文学也在疯狂攻城略地,试图进行产业多元化布局。
据长江商报记者梳理,2015年11月,王文学通过知合资本买下黑牛食品这一壳后,剥离食品饮料业务,进军OLED产业,并将其更名为维信诺,前前后后耗资约67亿元。
王文学控制的第三家A股公司为玉龙股份,2016年,知合科技通过协议受让等途径获取控制权,合计耗资约35亿元。
第四家公司是ST宏盛(现改名宇通重工),也是在2016年,知合资本通过受让股权获得其25.87%股权,合计耗资约12亿元。
彼时,财大气粗的王文学合计耗资超过110亿元,在一年内拿下三家上市公司控制权,一手打造知合系。
然而,2018年开始,随着债务驱动扩张全面推进,地产持续深入调控,王文学不得不放弃已经布局的多元化产业,亏本撤退。除了在ST宏盛身上保本退出(不含资金利息)外,入主维信诺、玉龙股份相继浮亏约30亿元、7.6亿元。
如今,一门心思还债的王文学,寄望于债务重组及时间来化解债务危机。
然而,根据债务重组计划,高达550亿元的债务需要靠后续经营发展逐步清偿,这对王文学而言,依然是巨大挑战。
华夏幸福的经营状况不容乐观。业绩预告显示,2021年,公司亏损331亿至391亿元,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亏损318亿元至328亿元。
公司称,受宏观经济环境、行业环境、信用环境叠加多轮疫情影响,流动性自2020年第四季度以来阶段性紧张,金融债务未能如期偿还,对经营产生严重影响。
雪上加霜的是,华夏幸福20亿元资金出险。2月14日,公司称,其委托理财服务相关方中科创资本有限公司的对接人失联,公司已向公安机关报案。
在业内看来,债务重组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王文学的财务危机,全面提高自身造血能力才是治本之道。
一个向好的迹象是,楼市已有转暖迹象,政策支持“保交楼、保民生、保稳定”,各地对楼市调控政策有微调,金融也支持首套房及改善型住房。
3月4日,华夏幸福召开2022年春季集体开工大会,本次开工覆盖京南、京东、南京、杭州、合肥、郑州、武汉等全国33个区域近80个住宅项目。2022年,公司将保障近80个住宅项目、超70000套工程按期交付。
王文学重点布局的产业新城项目尚无复活迹象。产业新城是长线投资,依靠收取产业发展服务费用难以支撑其建设,至少是在短期内,自身基本上不具备造血能力,需要靠输血。
房住不炒的大背景下,王文学能否东山再起、产业新城的未来发展,仍然是一个谜。(记者沈右荣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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